第(2/3)页 然后用这些钉子,监听天下。 这份名单,传给了朱祁镇,所以朱祁镇能用这份名单,在南宫照样监听天下,寻觅机会,一举翻盘。 “不对呀,都是官署的人,没有商贾啊。” 朱祁钰皱眉:“让曹吉祥再审,名单不全。” “请老太傅入宫,朕有秘事相商,派撵架去接。” 他也没了困意。 三百多人的名单,还不全呢。 通过这三百多人,不知道还会挖出来多少。 这时,太监符渊来报:“皇爷,毛选侍问您,何时安枕?” “让她先睡吧,朕稍后便去。” 朱祁钰靠着椅背,闭目养神:“把灯吹了,别浪费蜡烛。” “去取一套明纳纱绣云纹护膝,老太傅膝盖不舒服,等他离宫时拿给他。” 冯孝打发人去取。 这时,撵架回来,胡濙在门口咳嗽一声,进了乾清宫,跪在地上行礼。 “深夜叨扰老太傅,实在是有要事相商。” 朱祁钰睁开眼睛:“老太傅,近火盆些,莫要受了伤寒。” “陛下,老臣从外面进殿,身上阴寒,莫要冲撞了陛下,是以老臣在这里即可。” 胡濙恭敬道。 “再搬一盆火炭进来,给老太傅取暖。” 该省的要省,不该省的地方不能节省。 “老臣谢陛下隆恩。” 朱祁钰又慢慢闭上眼睛:“把大殿点亮,然后就都出去吧。” 乾清宫前殿重新灯火辉煌。 伺候的宫人全都退出去。 朱祁钰走过来,把名单递给胡濙。 “这是?”胡濙触目惊心。 “这是先帝留下的暗探名单。” 朱祁钰道:“老太傅,可还记得您和石璞争执的事吗?” “自然是记得的。” 胡濙苦笑:“当时老臣和石尚书在城外安抚民夫,石尚书言语中露怯,老臣稍加试探,便发现其人不对劲。” “奈何当时情况紧急,只能避重就轻。” “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呢?” 胡濙以为,石璞被赶出京,已经是受了惩罚了。 没必要再追究了。 “您看看名单里有谁。” 胡濙真没细看,细看之后,竟看到石璞的名字。 “石尚书是先帝的人?” 胡濙明白了。 皇帝疑心又起,所以找他密谈。 “以前是先帝的人,现在是漠北王的人。” 难怪京畿云聚百万民夫。 工部竟然不知道呢。 石璞就是在装傻,想火中取栗。 幸好朱祁钰足够警觉,没有被他得逞。 “之前老臣就发现他怪怪的,老臣戳破他时,他反咬老臣一口,把水搅浑,事后又绝口不提,真是大奸似忠啊。” 其实。 胡濙早就复盘过石璞了。 石璞是永乐九年的举人,正统初年被重用的。 这个期间,积累治政经验的同时,也在寻找门路,而宣宗皇帝恰恰是永乐九年被立为太孙的。 很有可能,这枚钉子是太宗皇帝留给宣宗皇帝的。 难怪朱祁镇复辟后,石璞得了句“纯臣”的美誉,原来问题出在这里。 “坏了,他去浙江,浙江的暗探就查不出来了!” “浙江没有暗探,整个江南都没有暗探。”朱祁钰道。 “不可能!” 胡濙语气坚决:“宣宗皇帝曾想再下西洋的,不可能……” 他止住话头,因为朱祁钰目光闪烁地看着他。 就知道,你个老东西有秘密! 胡濙叹了口气:“陛下,老臣是臣子,哪敢置喙皇帝呀!” “这只是朕与你之间的私密谈话。” 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。” “说完了就过去了,朕不会怪罪你的。” 朱祁钰又加了一句:“先帝不会怪你的。” 胡濙叹了口气,知道不说不行了。 退后两步,跪在地上:“陛下,宣德九年,宣宗皇帝想再下西洋的!” “实录为何没记载?”朱祁钰问。 “只是有这个念头。” “一来是船队需要休整;” “二来是洪保和王景弘还没回来。” “需要等他们回来,预计是宣德十年,进行第八次出海。” 胡濙说道。 第八次下西洋? “可宣德十年正月就出事了,天塌了!” 胡濙哽咽道:“此事便就此搁浅,再也无人再提,实录也就没有记载。” “就算先帝驾崩,正统朝照样能下西洋啊,为什么不下呢?”朱祁钰问。 这是逼胡濙做出选择。 “不能下!” “陛下,天下清理干净之前,老臣劝您,打消出海的念头!” “否则老臣也护不住您!” 胡濙交实底了。 果然,跟出海有关系。 难道单纯的因为钱吗? 不。 因为出海损害的是士绅的利益,哪怕士绅跟着船队屁股后赚钱,他们也会坚决反对朝堂出海。 原因很多,归根结底就是:阶层下降。 一来,导致士绅社会地位下降,海商地位提高,地位不保。 二来,市场上钱变多了,士绅手里的钱贬值了。 三来,下西洋皇帝吃独食,渐渐脱离了士绅的掌控,而且士绅会被新崛起的海商阶层取代,会像门阀一样被踢出历史长河。 四来,人心思变,一旦海上容易讨生活,他们家里伺候的家丁丫鬟,就都有了别的心思;甚至种田的佃户,也想去海上讨生活。 五来…… 原因实在太多了,不胜枚举。 所以,准备第八次下西洋的宣宗皇帝暴毙身亡了。 本来掌握天下的宣宗皇帝,不至于如漠北王一样,刚提起下西洋就闹出了土木堡。 还有一层重要原因。 宣德九年九月。 宣宗皇帝巡边回京,认为天下私役甚重,想要彻底整顿军中。 导致勋贵惊惧,抛弃了宣宗皇帝。 皇帝连基本盘都丢了,死得不冤。 而宣宗皇帝把这些密探交给朱祁镇,是不是说明,他已经猜中了结局,所以希望用这些钉子,保护朱祁镇。 那宣宗皇帝亲生母亲,张太皇太后又扮演什么角色呢? 她执政七年,从未提过下西洋。 而勋贵的快速堕落,私役成风; 军队战斗力迅速下降; 文官逐渐掌权; 都是从她执政开始的。 她是意识到宣宗皇帝的错误,开始用放开私役来弥补勋贵吗?也用海上的利益换取文官的妥协吗? 还是说,她根本就是个坏的! “朕有了孩子,却有了致命弱点,对吗?” 朱祁钰慢慢退回椅子上,目光深邃。 “陛下,您做事太直白了,旁人不用猜,就知道您的心思。” 胡濙苦笑:“您心思纯粹,不代表天下人都纯粹。” 想当皇帝,就得比天下人更聪明; 比天下人更阴损; 比天下人更坏,才是好皇帝。 “胡濙,朕装了七年,也想做一个守成之君。” “想快快乐乐地做一个昏君。” “起码让朕享受个几十年吧?” “赵构还享受几十年快乐呢,朕不配吗?” “结果呢?” “朕想做昏君,他们也不同意呀!” “非得让朕死!” “那朕还有什么选择呢?” 不装了,摊牌吧! 朱祁钰缓缓道:“既然朕不管做什么都会死,为什么不轰轰烈烈地去死呢?” “带着他们所有人去死!” 宣宗皇帝的死,让他明白一个道理,必须抓一头,打一头。 绝不能两边全得罪。 他想整饬士绅,就必须抓住武勋的心,同时,还要和文官做妥协。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,把敌人搞得少少的。 至理名言。 “陛下,您不能总将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。” “风马云车,肃焉徘徊。” “神灵无处不在,您要要多说吉祥的话,神灵听到会生气的。” 胡濙苦笑道:“只要您不开海,就有缓和的余地,不碍事的。” 说白了,勋贵也收了海商的贿赂。 一旦皇帝强行开海。 瞬间就会被勋贵抛弃。 什么军功阶层,全都会背叛皇帝。 朱祁钰就成为孤家寡人了。 也怪七下西洋做得太绝了,不给朝臣、百姓一点甜头,导致朝堂、民间都反对开海。 就算朱祁钰想承诺,谁会信呢? 得慢慢来啊。 “就算想开海,没个十年也做不到啊。” 朱祁钰苦笑:“说这些太早了。” 那您还整饬江西和广东? 这不就是要开海的兆头吗? 胡濙叹了口气,只要没有大建远洋的海船,就是有缓和余地的,应该有的。 一旦兴建海船,士绅和皇帝必有一战,拳拳到肉,必有一方倒下。 “老太傅,您说先帝埋了这么多钉子,为什么还是驾崩了呢?” 这才是朱祁钰最想问的。 宣宗皇帝厂卫抓得这么严,怎么还把自己玩死了呢? 他也大肆组建厂卫。 会不会重蹈覆辙? 胡濙磕个头,回禀道:“陛下,人心难测啊。” 忠心,也是有个度的。 就是说,他既然重用武勋,就要不断让渡利益给武勋,让武勋满意,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大杀特杀。 “那亲情,也不可信吗?”朱祁钰在问,张太皇太后是暗杀先帝的人吗? 宣宗皇帝可不是朱祁镇。 他掌握着天下,就算士绅极度厌恶他,钉子反叛他,也不可能一招制敌的。 宫里一定有内应,这个内应级别极高,能让宣宗皇帝乖乖听话的那个。 这宫中真有两位,一位是薨逝的张太皇太后,另一位就是圣母皇太后。 前者是获利最大的那个。 陛下,您疯了吧? 张太皇太后是宣宗皇帝亲母啊,虎毒尚且不食子! 胡濙惊得张开了嘴巴,赶紧磕个头:“请陛下切莫他想,宫中风平浪静,没有人敢暗害先帝的!” “风平浪静,先帝却忽然暴毙。” 朱祁钰在掂量,胡濙是不知道呢,还是不敢说呢。 倒是有一个人,能给他答案。 “罢了,不说先帝了。” 胡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也不咳嗽了,风寒被吓好了。 “老太傅,您说这些钉子能为朕效命吗?”朱祁钰问。 “陛下。” “这些人本就该为陛下效命的,只不过他们是被漠北王操纵了而已。” “您只要找到他们,他们必然会乐意为您效命。” 胡濙讨个巧。 这种人,是不能留的。 但他不说。 “可朕不放心呐。” 朱祁钰幽幽道:“罢了,既然老太傅求情,那就严审之后,将这些人组织起来,为朕出使西域吧。” 您才是真狠啊,自己不杀,丢去西域给您卖命,累死他们。 “您认为名单还缺多少?” 胡濙凝眉:“老臣以为,先帝龙驭宾天之前。” “心心念念的一是开海,二是整顿私役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