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登上舟楫,返回麻城。 在船上一天时间,年富一直在读书。 闲暇时倒是指点边镛两句。 边镛看着须发尽白的年富,已经位极人臣,却还在坚持读书,这份坚持,让他动容。 在麻城下船。 边镛听到兵卒操练的声音。 年富仪态紧绷,下了船,如武将般上马,打马入麻城。 和商贸发达,千帆竞速的江夏不一样。 麻城则黑云压城城欲摧,一副悲凉寂寥的景象。 “几伙匪类,卷携着流民,进了大别山。” 年富坐在府衙之上,府衙上挂着一副地图,他跟边镛说:“本督欲深入大别山内剿匪,可愿意和本督一道?” 边镛吃了一惊:“督抚大人,后学是要去安南传旨的。” “安南正值雨季,你去了也进不去,去之何益?” “再说了,安南弹丸小国,有你爹边永坐镇,翻不起风浪的。” 年富满不在乎道:“可看本督剿匪,可仅此一次。” “想不想去,随你。” 边镛犹豫了,年富确实有心提拔他。 他若入了年富的眼界,拜入年富门下,也是一件好事。 而且,皇帝着实没限制他抵达安南的时间,还说让他沿途好好看一看。 “后学愿意随督抚大人剿匪!”边镛行礼。 年富露出奸笑,有种鱼儿上钩的感觉:“本督考你一道题,匪军有十七万,我军有三万,如何才能大破强敌?” 边镛直接听傻了。 三万打十七万,这还叫小仗?您是不是对打仗有什么误解? 不过,这是年富在考校他。 他立刻整理措辞:“后学以为,情况有三。” “其一,若匪军军械不济,我军军械优良,只要我军找到匪军,就能大获全胜。” “其二,若匪军粮食不济,则可封住要道,使其自乱阵脚。” “其三,倘若匪军有军械有粮食,只能请求中枢多多增兵。” 然而。 这个回答,让年富不满意。 “大人,后学哪里说错了吗?”边镛小声问。 “若你是明军主将,你该立刻停止攻打,因为三万人,是不可能打赢十七万人的,什么情况都不能赢。” 年富说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。 不是谁都是霍去病! 天下名将多了,但霍去病只有一个! 打仗要稳扎稳打,打必胜之仗,避开必败之仗,可以不胜,但不许战败。 哪怕战败,也要尽可能的保存实力;战胜时,最大可能削弱敌方。 这就是名将了。 白起、韩信、卫青、霍去病、李靖、徐达这样的天选之子,几百年才出这样一个的! 没有这样的绝世名将,日子也得过下去呀。 边镛也懵了,那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? “咱们就面对这样的问题。” 年富指着大别山:“这山里,就有十七万贼寇,加上被裹挟的流民,有三十万之众。” 难怪湖北从大乱进入大治了。 因为匪类被赶入大别山了。 地方上也在肃匪,但都没有大股匪类了。 从广西陆陆续续,安置进来的狼兵有十二万人。 年富手里有三万人,守在大别山诸多关口,把匪类堵在大别山里。 “而本督抚手里,只有三万人。” 年富苦笑:“而且,这三万人还不太会说汉话,不会用火铳,装备也并不精良。” 那这仗怎么打呀? “您怎么没向中枢求兵呀?”边镛小声问。 “求了,陛下说从广西继续调兵。” 年富摊摊手:“但广西兵,都被方总督带去安南吃饭了,没在广西,安南又恰逢雨季,带不回来了。” “所以,难题就交给了本督抚。” 边镛咂舌。 难怪年富不让他去安南,因为真的去不了,他只会停在广西,眺望安南。 年富是全能型人才,没有短板的他,恰恰成了最大弱点,他能打仗,但打不了这种决胜局。 他和韩雍不一样,韩雍的长处是打仗,是统帅型人才。 年富是做什么都出色,但相比较而言,又样样不出色。 “大人,后学末进也没有办法呀。” 这个问题,对边镛来说超纲了。 边镛只是长得帅,有个出使安南的爹,实际水平也就是普通进士水平,达不到韩雍、王越的级别。 论勇猛,也远远比不上欧信、陶成。 被皇帝派出来,只是历练而已,他年纪尚小,正在磨练他成长而已。 “你倒是实诚。” 年富抚须而笑:“大别山是三省交界,这些匪类,并非湖北一省之匪。” “河南、南直隶的匪类,也都往大别山里面赶。” “所以这大别山里,才聚众三十余万。” “但是,河南只有数千人,堵住九里关、斗木岭关、阴山关。” “南直的五府总兵,尚在地方剿匪,无暇管大别山。” “压力就到了本督肩膀上来。” “他们只能保证,匪类不会流窜进入河南和南直隶。” 摆在年富眼前这个超级难题。 本可从广西调三十万狼兵,直接杀进大别山里。 偏偏广西狼兵不在广西。 “大人,可否堵住大别山,堵个一年半载的人,匪类自然就饿死了。”边镛灵光一现。 “饥饿是难不住人的。” 年富没细说。 明军封堵大别山将近两个月了,里面却过得快活。 说明,有人在往里面走私粮食。 这个方法行不通。 边镛没辙了。 “边镛,本督想让你去一趟五府总兵府,请欧信大人,助本官剿匪。”年富想请欧信帮忙。 之所以选择边镛。 是因为边永显贵,走的是王诚的门路。 而王诚是五府总兵府的五府总兵,边镛去求,是比他亲自写信去,效果更佳。 这也是他对边镛高看一眼的原因。 别以为在奉天殿上,谁都能入了皇帝的眼。 边永能一朝显贵,背后付出非常多。 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。 朝堂之中,能出使的人才比比皆是,凭什么你边永显贵?就因为去过一次占城国,就不一样了? 说来说去,是边永走了太监的门路,王诚从中运作,才一点点让边永入了皇帝的眼。 这件事李贤给年富的信中,偶然提到的。 年富和李贤交好。 “后学愿去南直隶!”边镛无法拒绝。 在麻城住了一夜。 翌日清晨,就转道去南直隶。 他还写了封请罪信,呈交宫中。 离开湖北,路上的商船,非但没有减少,还越来越多。 南直隶是天下最繁华之地。 停靠岸上的时候,边镛请了船老大过来问问。 “大人,您有所不知,如今广西商路发达。” “但从北方回来,船不能空着,而北方特产运去广西是卖不掉的。” “这南直隶才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。” “什么东西都能卖掉。” “所以呀,北方回来的船,都会转个弯来到南直隶,把北方的货在南直隶倾销。” 船老大懂得多。 还知道,北方回来的船,也就赚个成本钱,几乎白跑一趟。 这样一来,北方的货在南方价格变低了。 出手也变得容易。 “北方回来的船,都去南直隶吗?”边镛问。 “那是不能的,南直隶再繁华,也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。” 船老大回禀:“还有一条路,是去广州的,广州那边有西夷,西夷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,是东西就要,给的价钱还高呢。” “除了这两条路,还有一条路是去四川的。” “但那边具体如何,小人就不清楚了。” 从北方回来的船,基本上就走三条路,南直隶,广州和四川。 “您这艘船是自己的?”边镛转而问。 “小老儿自己买的。” 船老大露出笑容:“小老儿当了半辈子艄公,老了老了咬咬牙,拿出全部积蓄买了这艘船。” 看他的笑容就知道,生计是不错的。 “托皇帝爷爷的福,撤了钞关,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有口饭吃。” 钞关的太监对世家大族往往高抬贵手,对这些做小生意、没靠山的,就往死里收银子。 正说着呢。 有一对卖艺的父女,站在岸上拜见,想上船唱小曲,赚的赏钱平分。 “不好意思,风向要变了,我们的船要走了。”船老大忍痛拒绝。 赚卖艺人的钱,也是他收入的主要构成。 那父女拱了拱手,去问问别的船家。 边镛却叫住他们:“先生,会唱什么小曲呀?” “回贵人,不敢担一声先生。” 那父亲拱手道:“刚从京师学的新调,我家女儿一口好嗓子,远近闻名。” 一听是新调,船舱里有人探出头来:“船老大,让他上来唱一段,唱一段再走。” 船舱不少人心痒痒,教坊司经常弄出新曲来,报纸上刊登了,但看得见词,听不见声啊。 “诸位,风向变了,再不发船,今晚就赶不到英山了。” 船老大也想赚钱呀,但不能拿安全开玩笑。 夜里行船是很不安全的。 “要不这样,你们也跟着上船,明日再返回便是。”有人出谋划策。 那父女有点犹豫。 他们在靠岸的船支上唱戏,一天能收不少赏钱呢。 若跟着一艘船走,等着客人听腻了,怎么会有赏钱呢? 再说了,这江上有戏船。 他们上船唱戏,是坏了规矩的。 边镛看得有趣,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铜板,往岸上一抛:“先生,就唱一嗓子,让我们听个新鲜儿。” 有人跟着往上扔铜板。 那父女见着钱了,对视一眼,就亮了嗓子。 唱得是霍去病大破匈奴。 这是场冷门戏,唱腔也不固定,什么音都有,想怎么改就怎么改。 当下最热的还是三国。 但热是热,过往的商旅都听腻了,哪个岸边码头都有戏子唱,听腻了。 边镛听得有滋有味,一个公子哥从船舱里出来:“公子,听您口音是京师人,您觉得正宗不正宗?” 这人一看就是票友。 “倒是有那味儿。”边镛笑着说。 “那得赏!” 公子哥拿出一小块银子,丢到岸边上:“唱得不错,赏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