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朱祁钰越觉得越对:“老十五也不像他那么蠢,看来就太子像你多一点啊。” 唐皇后眼泪真出来了,也不给他洗了,气哼哼出殿。 “唐云燕,回来给朕洗完啊。”轮到朱祁钰着急了。 “你那么能耐,自己洗吧!” 唐皇后传来生气的声音:“摆驾回宫!” 朱祁钰摸摸鼻子,都多大岁数了,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耍小性子。 但很快,唐皇后又进来了,这要是她走了,不知道便宜哪个狐媚子,今晚都是我的。 “朕洗完了,你回宫吧。”朱祁钰生气道。 “臣妾再给您洗一遍。”唐皇后露出甜甜的笑。 朱祁钰大笑:“太子确实像你,蠢萌蠢萌的。” 唐皇后的脸明显在崩溃,之后几天,她就在太子耳边叨咕,你要是有小二十那么聪明就好了。 把朱见淇搞到怀疑人生,难道我真那么笨吗? 在内阁做事,他确实比别人慢很多,很多人都向他投来怪异的眼神,仿佛在说,这个储君太笨了,大明储君的神秘化正在寸寸碎裂。 朱见淇偷偷哭泣。 转眼到了三月,春暖花开。 “年卿,太子怎么样了?”早朝后,朱祁钰把年富留下来。 “陛下,太子并非庸才,只是过于要强罢了,还请陛下莫要逼得太紧。”年富也很无奈。 朱祁钰送他一个白眼:“兄弟太优秀,不是什么好事啊。” “若三皇子、四皇子、五皇子不分封出去的话,老臣非常担心,会重蹈诸子夺嫡的惨剧。” 年富苦笑:“尤其是五皇子(老四),聪颖非常。” “但是陛下,木秀于林风必摧之,真正成为大才的,永远不是当年取得第一的那个人。” “怎么讲?”朱祁钰问。 “陛下,微臣是状元吗?满朝公卿,有几个是状元?历届科举,状元都在哪里?” 年富的比较太恰当了。 状元是最出色的那个,真正成材率却是最低的。 原因有很多,归根结底是骄傲。 越聪明的人,越会骄傲,越会钻入牛角尖,越会在摔倒之后爬不起来,这就是天才的新秀墙,趟过去就是绝顶人才,过不去就泯然众人矣。 “老四确实过于优秀了。” 朱祁钰忽然笑了起来:“年卿,你说他让他处处碰壁,他会怎么样?” 有您这样当亲爹的吗? 年富忽然明白,往死里打压太子,就是皇帝干的,皇帝就是把太子打进尘埃里,让他从尘埃里再长出来,那样才能成为一根生命力强盛的野草,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。 只有把心境一次次打碎,再重组再站起来的人,才是强者。 太子明显不是一个超级天才,军政方面都没有多出色,但若让皇帝不停打磨,打磨出一块璀璨美玉,那么太子的未来不可限量。 但这里面就有着巨大的风险,若太子站不起来呢?不想站起来呢?那么他就会成为一块超级废料。 以皇帝的性格,会放弃他吧? 年富又看到皇帝这恶趣味的笑容,就明白了,这是给朱见漭一个争皇位的机会。 “年卿,您觉得他能爬起来吗?”朱祁钰很坏的问。 “微臣不知道,因为微臣不是一个天才式人物,微臣一切都是靠努力得来的。” 年富不敢说呀,能走到这一步的,哪个不是绝顶天才? 只不过,也有很多绝顶天才掉队了。 “那就看看吧。” 朱祁钰很喜欢这种试验。 他需要一个强权式的儿子,继承他的遗志,带领大明永不停止开拓的脚步。 而不是一个躺在功劳簿上,将他辛辛苦苦经营的土地,割让出去的废物。 “东北严重缺人,你怎么看?”朱祁钰道。 年富当过两个地方的督抚,对地方了如指掌,嘿嘿笑道:“陛下,其实您移民,一直都是强制移民,无论是罪犯移民,还是什么办法,都是强制的,没有规律可循的。” “而这,会给百姓造成很不安全感。” “因为谁也不清楚,谁哪天就会被移走了,这种不安全感,让中枢和百姓产生了疏离感。” “中枢完全可以制定一个移民标准。” 朱祁钰没明白:“说人话。” 俩人往养心殿的路上。 年富不急不缓,笑着说:“陛下,您说民心如何?” “趋利避害,捧高踩低,有奶就是娘,贪婪成性。” 朱祁钰直言不讳:“当然,人性有好的一面,比如说小小的善良,一丢丢恻隐之心,但坏的一面更多。” “移民是好事,是坏事?”年富又问。 “废话,对百姓来说,当然是坏事了。”朱祁钰让他快说。 年富捋须而笑:“现如今,远不如古时候民风淳朴,尤其是商业兴隆之后,人心越来越坏。” “景泰八年,微臣刚到湖北时,随便叩开一扇门,讨一口水喝,民间农人还会拿出来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,招待微臣,微臣给钱都不要。” “去年,景泰二十二年,微臣去蓟州公干,换上了常服,找一家看着生活不错的农户,讨要一碗水喝,您猜怎么着?” “跟微臣要一分钱!” “一碗水而已,怎么能要钱呢?微臣觉得难以理解。” “微臣走了几家,要一分钱的都是良心的,有要一毛钱的,把微臣吓到了都。” “甚至,路上还真有人卖水,就一桶烧开了的水,一瓢一分钱,跟抢钱差不多。” 年富感慨:“这才十五年啊,百姓生活蒸蒸日上,肉眼可见的变好了,可人心,却肉眼可见的变坏了!” “别说和古时候比,和十五年前的人心,都不能比了。” “岳正,去年给微臣写了封信,信里面说,他常服私访,在天津街上吃包子,就碰上了强买强卖的事,一个路人问句糖人多少钱?然后就没买,被卖糖人的抓着,吓唬一顿,逼着人家买了。” “您说说这人心,十五年时间啊,就堕落至此!” 朱祁钰眉头皱紧:“朕怎么不知道?” “陛下,这鸡毛蒜皮的小事,谁会在奏疏里面说呀!” 年富苦笑:“家国大事这么多,日理万机,您也没精力处理这些呀!” 这不过是官员之间互相感慨罢了,没人说这等事惹皇帝不痛快。 正说着呢,进入了养心殿。 冯孝给年富奉茶,年富捧着热茶喝一口,便放在案几上:“所以微臣就想呀,怎么才能规范人心呢?” “商业亨通,带来的有好处,更多的是让人变得贪婪,忘记了经义教导,忘记了老祖宗的文化,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。” “是以臣觉得该用法律,规范人心。” 所以,历朝历代都在重农抑商,因为商人,会让社会正能量彻底败坏掉。 “别绕圈子,说正题。” 朱祁钰有点生气,这商人真是祸乱社会道德的根本,从重商之后,闹出多少幺蛾子了?管吧,影响商业发展,不管吧,又看不过眼。 “臣以为,整个大明,可以实行计分制。” “对天下人的行为,进行计分、评分,年终评分差的,则全部移民边疆,按照分值不同,移民的地方越远,分的土地越少。” 年富道:“中枢可将百姓的衣食住用行,方方面面,全部都纳入计分制。” “任何违反道德的行为,都可能扣分,比如吐痰,比如说谎,比如不义之财,像情节严重的,比如强买强卖的,就即墨家产后,贬为奴隶。” 朱祁钰眼睛一亮,这不是信用社会吗! 一切采用信用制度,采用积分制,积分高的可以享受更多福利待遇,积分低的则予以必要处罚。 古人充满正能量,是不是是法律过于严苛的结果呢? “还是得你年富啊,这个办法好。” 朱祁钰笑道:“但是,谁来评分呢?评分后,谁来监管?地方官员,真的可信吗?” 千万别相信人心,地方官员,掌握评分权,就会以权谋私,真正被抓走的,反而是良善百姓。 “陛下,评分可由每个部门进行不同等级的评分,最后再由一个部门,汇总后,进行公布分值,让百姓自发监督啊,若觉得不合理,可以给一次诉讼的机会。” 年富早就想好了:“但早期,为了移民,不给诉讼机会,只要评分低于设定分的,直接移民。” “民间坑蒙拐骗的事情,多的是。” “只要中枢肯查,就能查出来一大串,东北、西域的人口就足够了。” “而且,中枢建立了一套机制,这一套机制是鼓励百姓从善,人心变善。” “等这套机制深入人心之后,也就知道了被迫移民是什么标准,百姓会按照规定来做,人心自然就好了。” 朱祁钰觉得这个建议好:“这叫建设诚信社会,这个分值就叫信用积分,全社会通行信用制度。” “还是你年富够坏,哈哈哈!” “你这就回去,把你这一套东西写出来,明天早朝上议一议,然后就让各部开始制定,立刻执行。” 移民是大问题,而且人心变坏,也是皇帝不能允许的。 直接害处,就是人心变坏了之后,就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,皇帝能坐稳位子了吗? 间接害处,就是人心败坏,彼此疏离,导致全社会缺乏向心力,人变得极度自私,缺乏一颗公心。 “微臣遵旨。”年富就知道,皇帝会同意的。 “但边疆都是坏人,可怎么办呢?” 朱祁钰斟酌:“有些人不予移民,比如强见、杀人、抢劫数额大的、故意伤害等罪,一概不放!” “尤其是强见罪、猥亵、凌辱女人等等,一概阉割后,游街三日,再凌迟处死,有家眷的全部同刑,一概阉割、游街、凌迟,没有特赦。” “杀人罪的,杀人偿命,特殊情况可上疏刑部,得到刑部宽恕,若情节恶劣的,诛全家。” “边疆省对所有罪犯移民的,实行三年考验期,若再发错,一律诛杀,三年内不许婚配,不予分地。” “让刑部在边疆省出台新法,对罪犯要进行教育改正,评级良好的,才能予以分地、入籍。” 朱祁钰觉得以前对罪犯移民太仁慈了,所以导致民风越来越坏,甚至民间犯罪率也在增加。 反正犯罪也不死,只是移民边疆而已。 那么谁会做好人呢? 这次从根儿上,改变全社会,让大明在对外开拓的同时,对内也要进行自我教育。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