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整个都察院、监察司,甚至军吏司的官员每天都在弹劾你!” “每天都有!” “你王诚要干什么啊?” 朱祁钰随手拿起一本奏疏:“看看,这是军吏司弹劾你的,安徽军上下,皆是你王诚私军,赏罚由心……军官扰民,不罚反赏,因送礼给你长姊,便无事矣。” “这是都察院弹劾你的,说你王诚驱使良人为奴,为你建造豪宅,并窃用王府木材。” “看看,这是监察司弹劾你的,说你王诚在军中卖官,军官不是凭战功而上,而是靠财力多寡。” 啪! 朱祁钰狠狠将奏章摔在他的脸上:“这只是南京的弹劾奏疏!北京呢?你知不知道,朕每天收到多少!” “每天几十道,两年来积压下来的奏疏,一百个轿子都装不下!” “朕都不敢看!” “奴婢有罪,奴婢有罪!”王诚磕头。 “你个狗东西!” “仗着朕的势,在外面胡作非为!” “鞭来!” 朱祁钰爆吼,冯孝将鞭子递过来。 他狠狠一鞭子抽在王诚的身上,皮开肉绽,王诚闷哼一声。 啪! “你不过王府老奴,乃皇考分给朕的奴仆,你为朕效忠,还敢邀赏吗?应该吗?” “若无皇考,你是什么?若无朕,你是什么?” “夺门之时,你确实立下战功!为朕挡箭,你是有功!” “可朕对你如何?” “你要的、你不要的朕都给你了!” “还想如何?” 啪! “对外宣扬你之战功,是离间皇亲吗?逼朕杀死倭郡王吗?让朕做那不忠不义的弑兄混蛋吗?” 朱祁钰又一鞭子落下:“你个狗东西!” “你的富贵,是朕赐给你的!” “没有朕,你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!” 啪! 朱祁钰又一鞭子落下:“朕让你掌军,是怎么跟你说的?” “是让安徽军变成你王诚的私军吗?” “你要干什么!” “你个太监,难道还要篡位登基吗?” “啊!” 朱祁钰暴怒,鞭子如雨点般落下。 王诚不敢叫,只是趴伏在地上,后背已经完全被打烂了,鲜血流出。 “朕不让喝兵血,不让吃空饷!” “天下各军,无人敢违抗朕的圣旨,唯独你,仗着是朕的贴身太监,就在外面胡作非为!你真缺那几两银子吗?你缺跟朕要,朕给你啊!” “军中赏罚,皆由五军都督府来判定,再由军吏司核定,方能由军机处盖印!” “可你呢?仗着是朕的私奴,私自赏罚,买官卖官!” “你这是掌军啊,还是赚钱啊!” “好好的安徽军,高达十万人,被你搞得乌烟瘴气!” “朕能指望你什么?” “指望你把军队搞坏了吗?把天下搞烂吗?” 朱祁钰使劲抽打他,而王诚从跪伏的姿势,变得趴在地上,人已经奄奄一息了。 “皇爷,王公公要不行了,求、求您别打了。”冯孝哭求。 朱祁钰停下鞭子,眸中厉芒闪烁。 若这个时候处死王诚,自然能震慑天下诸人,让天下人看到皇帝的公正,连贴身太监都能打死。 能让那些屈死的冤魂,得以昭雪。 让公正,出现在大明。 然而。 他虽是皇帝,但也是人啊,宫中府中,哪里不是人情聚集之地啊? 他今天处死王诚,得不到什么公正,只会让所有宫人和他离心离德,只会让人耻笑,皇帝连家奴都保不住。 这世界,从古至今,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啊! 朱祁钰恨恨将鞭子掷在地上:“该死的老狗,怎么如此不经打?” “来人,宣太医给他诊治,别让他死了,等他养好了伤,朕再打他!” 然后,他悻悻坐在御座上。 乾清宫侍奉的宫人,提着的心也放下来。 皇帝果然是念旧情的,别看这几鞭子打得凶,但挨得也值,所有罪过也随着这些鞭子,烟消云散了。 若落在朝堂大臣手里,王诚只会被诛杀的。 朱祁钰苦笑,身在局中,就身不由己。 以王诚之罪,处死是最好的结果。 可他要保着,还得和大臣扯皮,给大臣些利益,而安徽军中的所有受害者,都要平复。 打死一个,大快人心,此事就轻轻过去了,后续麻烦不用解决了,因为罪魁祸首死了。 可不打死,就得把所有手尾收拾干净,该赔偿赔偿,该贬谪贬谪,皇帝还得挨骂。 前者得不到任何实惠,却大快人心。 后者得了实惠,皇帝却被骂。 人心,是永远都抓不住的东西,用舆论得权的人,早晚会死在舆论之上。 “把王三王四带进来。” 很快,两个瑟瑟发抖的汉子进来,看见王诚躺在地上,由太医诊治,像是死了,心中更加惊惧。 “朕听说,你二人要过继给王诚?” 王四胆子比王三大,小声道:“回皇爷,奴婢长得像爷爷,爷爷和奴婢亲昵,所以想过继我们。” 朱祁钰冷笑:“所以,你们就仗着王诚的事,在安徽胡作非为?” “皇爷饶命啊,皇爷饶命啊!”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。 “听你俩的意思……” 朱祁钰开口,王三王四还在求饶,宫中太监用戒尺,使劲抽他的后脑勺,两个人惨叫。 “既然你俩对王诚有孝心,现在王诚昏迷,需要亲人呼唤,方能清醒,你们两个呼唤他醒来吧。” 王三王四没明白皇帝的意思,以为只是叫醒王诚。 可是。 几个太监进来,把他俩按住,木杖狠狠落下,狠狠的打。 “啊!”王四王四惨叫。 是用惨叫声,唤醒王诚啊! 冯孝给行刑的太监传递信号,别打死。 “爷爷,醒醒……啊!” 嘭! “爷爷,醒醒……啊!”王三王四在呼唤。 每呼唤一声,屁股上就挨一下。 在一声声惨叫之中,王诚幽幽醒转,先听到惨叫声,发现这声音有点熟悉,睁开眼睛才发现,是两个便宜孙子。 王诚面色一苦,这姐姐寻的,算把自己坑惨了。 他爬起来,跪在地上:“谢皇爷不杀之恩!” “王诚,你毕竟伺候朕二十多年啊,这份感情一般人难以理解啊。”朱祁钰幽幽道。 在原主心里,王诚就如他的父亲一般存在。 毕竟从小到大,都是王诚在陪伴他。 “朕能骂你能打你,却不能杀你啊,朕心里这道坎儿过不去。” 朱祁钰声音低沉:“起来吧,在宫中调养些日子吧。” “谢皇爷恩典,老奴知错了。”王诚泣不成声。 他前半生,要么是做低贱的活,要么就是在郕王府侍奉皇帝,他人生中似乎没有其他什么东西,能替代皇帝在他心中的地位。 原主视他如父,他何尝不是将皇帝视之如子? 朱祁钰摆摆手,示意别打了。 王三王四哭个没完。 “噤声!”王诚嫌他俩聒噪。 他俩很怕王诚,立刻收了声,但身上太疼了,打了三十个板子啊。 王诚心知肚明,这是皇帝手下留情,不然就三五杖就能打死他们两个。 “奴婢谢皇爷天恩。”王诚忍着剧痛磕头。 “去养伤吧,暂时别露面了。” “军中也别去了,毛胜代你掌军。” 朱祁钰语气幽幽:“把这些奏疏都拿回去,养伤的时候看看,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,反思反思。” “奴婢遵旨!”王诚撑着磕头。 可南京紫禁城没有他的住处啊,而且王三王四不是太监,是不能住在宫里的。 冯孝却安排了住处,不敢怠慢。 看看皇帝说的话,就知道他割舍不掉王诚,哪里敢怠慢王诚呢。 至于王三王四,就得安置在宫外了。 “让我家中妾室来侍奉。”王三受不了这苦。 “我俩受了重伤,可有轿子送我俩出去啊?”王四不想走啊,这三十板子打完,说话都疼得厉害,走出宫去,是要命的呀。 啪! 王诚咬着牙,一个耳光扇在王四的脸上:“在宫中你敢乘轿子?” “你想死,别带上我!” “以后管好你的臭嘴,再敢说一句话,我立刻处死你!” “都给我滚,立刻消失在宫里!滚!” 王三哭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嘛,这破宫里谁愿意来的似的。 可他们不是不知道,王诚的伤比他们还重,也是从乾清宫走过来的。 王诚对引领他们出宫的太监行礼:“乡下人不懂事,您不要见怪,请将他们送出宫即可,不必再劳烦出宫。” “不敢受王公公大礼。” 王诚目送王三王四歪歪晃晃地走出宫。 他一瘸一拐进了新住处。 不一会,装着奏疏的轿子进了院落,还有两个小太监被派来伺候他。 王诚谢了皇恩。 然后趴在床上,拿着奏疏一本本看。 皇爷让他看的,他就得看完,省着皇爷万一问起来,他若答不上来,可就会失去皇恩的。 皇恩,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。 换了谁,被弹劾这么多奏疏,一定命丧黄泉,运气不好满门抄斩都可能,他王诚却相安无事。 就是因为皇恩,他侍奉皇帝二十多年了,这份恩情,换来了今日的活命。 宫中都用煤油灯,王诚屋里用着十六盏灯。 王诚看得实在累了,就昏睡过去,醒来吃点东西,又继续看,中途小太监伺候上药。 这奏疏之中,还夹杂着厂卫的密奏。 他王诚在地方的一举一动,皇帝都了如指掌。 这让王诚感到恐惧。 直到,他看到一本东厂的奏报,说杨娘离开王府后,逢人便说,王诚之功,可裂土封王,难道这偌大的天下,还没有两个孩子的容身之处…… 吧嗒! 密奏掉在了地上。 王诚倍感惊恐,裂土封王,这是连于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! 当年太祖皇帝说徐达大功,应该裂土封王,徐达坚辞不受,但从那之后,徐达再也没出过南京城…… 而他! 区区太监,竟裂土封王,要干什么啊? 王诚终于明白,皇帝之怒,不是这些用官轿都放不下的弹劾奏疏,而是杨娘的这句话,让皇帝感到了危险! 裂土封王,是非朱姓人,想都不能想的事情! 于谦功劳大不大,他能封王吗? 绝对不能! 别说裂土了,就是封王都不行。 大明没有活着的王。 景泰帝和之前的皇帝还不一样。 再看看他对王爵的吝啬程度,连宗室都舍不得封,何况其他人了? 往深了想。 太监都有封王的念头,那么于谦、方瑛、王越这些人,是不是也有呢? 第(2/3)页